2010年8月25日星期三

愁雲

看著電視直播,遺體運抵香港,白色靈柩在哀樂中緩緩前行,
夜空這天收起了眼淚,家屬的悲痛伸延出沒有邊界的一片愁雲,
鮮花都失去了應有的氣息,靜靜地待在沉寂的時空,
突覺鼻子一酸,看此畫面,難免,難過。

由當日直播的焦急,眼看菲警的無能,到血淚的結局,倖存者的慘痛,
片段重播多得令人心酸,慘霧從沒有飄散,而是一層一層的累積,
彷彿彌漫在每一粒空氣粒子之間,凝固,又擴張。

難過,因為人本有惻隱之心,我只不明白,菲國總統如何還能擺出一副嘻皮笑臉;
我不明白,如何忍心將凶案巴士用作拍照留念的背景;
更不明白,你們有否意識到,巴士上曾經有十多個活生生的人,
而超過一半在那裡的驚恐下,度過了最後時光。

追究和怨恨,都不能喚醒沉睡的他們,
更痛心的是,同樣不能喚醒人性。



每次天災人禍之後,人們都似乎又想起了同一個道理︰珍惜眼前所有。

可惜,遺憾還是天天在發生,有時也許只能怪一切世事皆緣起性空,
不到你去著緊什麼,但至少,應該在那沒有能力的能力範圍之內,隨心而行吧。
想說的,就說吧,想做的,就做吧,就算你要有計劃,也最少要有實行的第一步。

時間這東西,狹觀來說,似乎很不公平,因為從來沒有人可以經歷同一秒,兩次。
你不確實知道後果,所以基本上,你每一次的選擇,嚴格來說,都不可以說是選擇。

但宏觀上,時間卻從不偏坦,因為沒有選擇的不只你,是所有人。

所謂未來,還未有來,天曉得是什麼?但只要你還有感覺,還有可愛的對象,
不管對方是不是同樣愛你,甚至不管對方是不是認識你,世界還是有希望的,
對,那只是從主觀而言,因為反正人都只能靠自己的五官去認識世界,
所以,基本上可以當,客觀世界,並不存在。

至少在你的血管內流過的是一陣溫暖,而不是冷冰冰的燃料,
讓那溫暖令你意識到,什麼是真正的喜怒哀樂。

至少,讓你自覺,還是個有人性的,人。

2010年8月6日星期五

Tu me manques

Tu me manques,這句法文,即是 I miss you 的意思。

Tu 是「你」,me 是「我」,manques 就是「掛念」,從一般句式表面
看來,就似剛剛相反,是 you miss me,其實卻有點似倒裝句,恰巧一
點不同的感覺,也是在中英文找不到的。

想念的對象,是「你」,就這麼簡單,最重要的,順理成章,就應該放
在句子的最頭啊,或許這不一定跟法國人的性格有關,但似乎這樣的表
達,才是最恰如其分的「想念」。

說多少句「我想你」,「I miss you」,都不可能換來同樣的重量,因為
中英文的表達,都不自覺地把「我」看成太重要了,表面是無限的思念
,其實暗地裡也不過想令這個「你」知道,「我」的存在,在想念的背
後,有一個人就這樣的不眠不休,就像上癮一樣,然而在「想你」的過
程中,加入太多的「我」,那麼說到底,如何掛念也只是去到某個限度
,而 I  miss you 的重點,也不知不覺間轉換了,不再是「miss」,而是
向你傳達,「我」有多想你。

這就完全比不上 Tu me manques,我一心一意把你放在思緒中的第一位,
甚至對你說「我想你」的時候,也差點把自己忘掉,就只記得「你」,
在字典之中,其他字都想不起了,只有一個 Tu,就是「你」,更可能
連你的名字也沒有即時想起,因為印象中就只剩下一個對象,名字都不
再重要了,反正世界中就只有一個「你」,過去沒有出現過,未來也沒
有別人,這是一個現在進行式的「你」,別的,我什麼都不想。

法國人凡事都要優雅,一句「想念」,竟也在無意間達到最高級的層次
,就連向你表白的一刻都忘了一切動機,原來真正想你了解的、真正想
你安好的,反而不用無時無刻讓你知道「我」的存在,不用句句開頭都
「我、我、我」或「I, I, I」,在「你」之後,才想到「我」自己,更可
能是因為想「你」,才讓我想起「想念」這個字,對,就是最後出現的
manques。

這就是沒有別的可以取代的一句,Tu me manques。

2010年8月5日星期四

戲夢

近來大家口邊多了一個英文字,《INCEPTION》,港譯《潛行凶間》。

一部被認定要思考良久的電影,能夠成為主流話題,實在很不簡單,導演說夢,
還要說夢中夢,更觸碰到夢境與現實世界之間的混淆、提到知識論及真理等哲學
問題,大膽而有貢獻,總算在無夢的社會,給人反思的機會,不過電影同時離不
開商業的軌跡,導演基斯杜化路蘭,機關算盡,加入大量視覺效果,個人認為,
夢境中的天馬行空特技正好畫龍點精,反而雪山追逐戰拍得俗套,因為電影主題
本身早已超越那一點感官刺激。

戲中說到將潛意識也鎖到夢中世界,令人驚豔,下意識總覺得這位拍過新版《蝙
蝠俠》的導演看過村上春樹的《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當主角落入對過往的留
戀和被夢境的無憂世界迷惑,是否身處現實世界,除了難以分清之外,根本就是
不想去分。

那又似乎有別於笛卡兒的「我思故我在」,問題不是透過懷疑去確認自己,而是
周圍的客觀世界,可是反過來靠一般經驗知識,恰恰又會連到主觀思想的問題,
其實同樣不能找出答案。里安納度利用圖騰,即是那個陀螺,只有他自己知道陀
螺會傾向哪一邊,但這不代表可以分出夢境與現實,因為他的潛意識同樣可以控
制陀螺的跌向而不自知。

說到底,就是人有時會自欺欺人。

然後世界真實與否都不重要了。「惡魔論證」說一切事物不過一位惡魔堆砌出來
,就像積木一樣,根本沒有客觀的存在,當我們轉過頭回來,惡魔又再砌起這個
世界。事實上就是不能確認,眼前光景,不過由人類的感官主觀看出來,其實跟
其他動物認知的世界,就已經不同。

老套一點就是隨心而行吧,反正時間就像流沙,那裡還有空閒想什麼夢境不夢境
?就算這個世界都是假的,甚至你、我每一個人都是假的,唯獨一分一秒記下的
時空有它真實的一面,就像一本書,你某天再翻開那一頁,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
覺,不管是現實還是虛幻,那終究在你的故事中出現過,而且是獨一無二的。

全卷完

終於,中學會考,在2010年,走到了最後一頁。

「會考」這個令人望而生畏的詞彙,幾乎在每個學生的人生留下一個批改符號,
每年的這個時節,總有一堆堆什麼名人,對考生說,考試不代表一切,然而現實
世界卻永遠道出一個事實︰那不一定寫下你生活中的所有可能性,但至少在中五
的那一個暑假,你手上的一個分數,會是人生一個選擇題的答案。

那怎麼會不是一個殘酷的課題?命運又有多少是自己可選的?但只是一個考試,
竟然就可以在錯綜複雜的路線圖畫上一筆,而那一筆的深淺,又往往足以影響下
一步的左右,然後在很多年後的一個炎夏,英文科不及格的你,默然發現自己身
處的時空,竟是出自那年一道選擇題,選錯了一個字母,原來不只是合格與否的
分別,卻是人生兩條不同的道路,一切也未免來得太荒謬。

說到底不是你的錯,也不是試卷的錯,是人有了對比的觀念,就註定一切都有得
與失。對比的想法潛移默化,去到社會的層次無限擴大,一個分數,就成了別人
最方便的比較。恐懼,來自不可知的未來;假如本來有什麼遠大理想的,考不到
一個好分數,就幾近絕望了,同時也是主觀之心的問題,世界可沒有告訴你什麼
是必然的,每一秒,都是無數個可能。

那年我在一個個口罩中,度過了會考,口中的熱氣與試場的冷酷形成了強烈的對
比,偶爾浮上眼鏡的水蒸氣之中,看不穿最後答案,更沒有人看得透將來的劇情
。我仍然記得停筆一刻冷冷的感覺,那個掛在牆上的時鐘,原來都不知不覺由現
在式變成了過去式,誰說會考不代表什麼,那至少是擦膠擦不走的一段歷史,在
鉛筆痕跡背後,伸延了一首綠袖子,但你不是CHRIS WONG,即使會考的答題簿
合上,還是會有無盡個考試,但請緊記,你,永遠是你。